去。
一个穿着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正巧放下手机,与她对视,然后微笑。
“施叔叔?”
在二十二岁之前,芜斯意一直在为父亲还债。
他树债不少,仍醉心赌博。牌运时好时坏,走运时会大发善心,让她把钱留着买只老鸭补身体,倒霉时就跑到她家门口,用力砸门索钱。
来来回回都是一句话:“别忘了彦彦耳朵上的助听器是谁买的!”
凭借这副得意的筹码,让芜斯意忍了又忍。她拼命做兼职,比所有人都喜欢上班,一年到头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数。
直到有一天,她家的门外响起礼貌得当的三声叩响。
芜斯意心脏加速颤动,以为是母亲回来了。自从妈妈拖着行李消失在台风天的雨夜里,她总在深夜听见这种幻觉。
但当那次门真的开了,却是一个穿驼色大衣,面庞斯文的中年男人站在楼道感应灯下,袖口露出半截冷银色的表,“你就是眉眉的女儿,斯意吧?自我介绍一下,我姓施,是你妈妈的男……好朋友。”
这个姓施的叔叔说话温和,很有条理,“这些东西本该早点送来,很抱歉。”
他从随身带的公文包取出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,边缘已然发黄,他示意她可以打开,交替物品的时候,她感觉到他的双手在隐隐抖动。
芜斯意想说,你不用这么小心,如果我反感这一切,在你说完开场白后就会把你轰出去。
她一边翻阅书信,一边听着施叔叔说话。
他讲她妈妈这么多年有多牵挂她和芜彦,又说她是怎样一个可怜而苦命的女人。
这些事迹简直新鲜得闻所未闻。
在打开最后一封信时,芜斯意收敛了将信将疑的讥笑,附在信尾的购买记录刺痛了她的双目。德国某机械公司的助听器发票,支付者的姓氏却不是芜。
那一戏剧化的瞬间,她忽然想通了一切,为什么她从来没收到妈妈的音讯,为什么赌瘾成性的爸爸会大发善心给芜彦买如此昂贵的助听器…自以为洞悉了人性冷暖,原来,她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。
芜斯意血液倒涌,呼吸碱中毒,坐在沙发上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二十分钟。
其实不该这么难过的。她被抛下了那么多年,早就忘记妈妈长什么样。
她也应该庆幸。
自己再也不用出于良心背负父亲的债务了。
他偷走本该属于妈妈的捐赠,又用这个谎言困了她这么多年。她应该庆幸的……
施叔叔把温水杯推过来时,她注意到他无名指的素戒,晴天霹雳下,心里五味杂陈的她阴沉猜测——看来妈妈的再婚对象也不甚富裕。
芜斯意看过去,眼眸赤红,“你们有孩子吗?”
对方显然没料到,礼貌性地回了一句:“嗯,小男孩,和你妈妈长得很像。”
那时,她穷追不舍:“是意外怀上的吗?”
显然很冒犯的问题,男人却没有对她的尖锐做出过激反应,只是说:“是我们共同商量后的结果。”
她不带语气,送出一句:“希望你们幸福。”
“时间不早了,我还要回家做饭,你弟弟也要放学了吧?”施叔叔没有回应,自顾自地轻喃了一句,“一个鳏夫,最重要的当然是孩子。”
“…什么?”